對方已搬家

這破地方不再更新,有想看的進Q群催更

W平+98組


一单:音野 初

四单:音野 協子

98組:志理睡池織泉

W平姐妹設定,詳見過去的名字設定(傳送門我是不會給你們的,我自己也懶得找)

隨心所欲的小短篇,亂線劇情,無主線。如果大家好這口的話,以後有時間再慢慢講故事。如果大家不好這口……我講給我自己聽。


賊長,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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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附近的商店街更熱鬧了些,住宅區這裡則稍顯寧靜。可聽見三兩人的女中學生推著自行車嬉笑著走過小路,銀色自行車緩慢而有節奏地重複著齒輪鏈條的嘎啦聲。今天的天氣不怎麼好,厚重的灰色雲塊幾乎霸佔了一整天的陽光,但毫不妨礙學生們有說有笑,因為馬上就要連休了。在思考日後的補課話題之前,她們更寧願先決定下個星期去哪裡旅行。


高處的烏鴉落在電纜線上俯視著這再日常不過的光景,不時左右擺動它們的腦袋,似乎不明白學生們為何這麼興致高漲。隨後,漆黑眸子的視線落到了另一處——或許只是觀察者本人的錯覺吧——在看到一處住宅的屋頂坐著一位陌生少女時,它們發出了嘎嘎的難聽叫聲。


少女身穿制服,懷裡捧著一把吉他,她的書包被冷落在身後,書包上的銘牌寫著她的名字——初。這些人工物在禽類眼中看來具有某種潛在威脅,烏鴉又朝著她鳴了一聲。少女覺得自己的眼睛對上了它們,她心血來潮想嘗試靠眼神的魄力動搖對方,但烏鴉看來並不在乎。漆黑的烏鴉在高壓電纜上擺列開來,在日暮的映照下像是一張泛黃的五線譜。


「啊…」少女發著呆、不自覺張口,發出了自己也不明意味的單音節。難道是想回應烏鴉的挑釁?這個猜測閃過腦海時,她自嘲地笑了笑。


第一個音節是最重要的,少女曾被如此教導過,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姐姐。——自己是次女,父母卻給自己起了“初”的名字,在女孩看來,這般舉措仿佛是在說姐姐在父母眼中不過是個雜音,…或者說是噪音?思及此,眼眸又低了下去。


又飛來了幾隻烏鴉。一旦成群結隊,這些傢伙的膽子就更大了,乾澀難聽的聲音又響起,這讓本來心情就不好的女孩更皺起了眉頭。眼前的五線譜被填寫得更豐富,她又瞇眼看了遠處的斜陽——唯有在落日時才能看到那個傲慢太陽的大致輪廓。心緒被染上了暖色調,停在吉他絃上的手指即興動了動,慢節奏的音樂緩緩流出。


她想起了姐姐的事,想起了那個離家已久的叛逆之人。她想起了以前自己受欺負時、站出來保護自己的背影,自己所依賴的背影。


♪『君は君らしく  生きていく自由があるんだ』


那是她記憶中、姐姐對自己說過的最帥氣的一句。奇怪的是,剛念出口,回憶竟又忽然斷線了,手指的動作隨即迷茫地停下。…已經兩年沒見過面了,她驀然想道。


兩年來,她再也沒見過姐姐一面,但要說對方毫無音訊卻也非如此。音野 響子,姐姐以這個同音卻不同意義的名字成為了音樂製作人、出了單曲CD。現在身後的背包裡裝著的便是姐姐的最新作品,女孩剛買下來就聽了許多遍,如果她有將播放器也帶上來的話,或許現在也在聽音樂吧。


充滿了叛逆的、無畏的、堅強的色彩,雖然歌手不是姐姐,卻似乎代替了她、毫無保留地傳達了姐姐的聲音。響子,想必也是這個意思吧。


對於名字,兩人的名字,女孩心中一直有虧欠——儘管這一切分明是父母所決定的,與自己無關。

真的無關嗎?在姐姐眼中,自己會不會也是元兇之一呢?

或許姐姐恨過自己。


『小初』回憶中、呼喚自己名字的姐姐總是帶著微笑,稍微有些彆扭的微笑,微妙的疏離感。旁人眼中的她們更像是再婚父母的姐妹。姐姐很照顧自己,女孩明白,但她也隱約察覺了對方有所保留的態度。她想究明,卻又害怕背後的真相,結果在自己猶豫之間、姐姐乾脆離開了家。


實際上,自己並非無法聯繫姐姐,手機裡一直保留著姐姐那天給自己的聯繫方式——連父母也不知情。『…你就留著吧』姐姐的說明不過如此簡單一句。


想和她說話,想告訴她自己身邊發生的瑣碎事:想告訴她自己聽過了她的單曲;想告訴她自己的身高已經追上家裡廚房門框上以前姐姐留下的身高記錄了;想告訴她對面鄰居的小子最近又欺負自己了;想告訴她學校老師的授課態度最近好了一些……


女孩站了起來,此時太陽已經下沉得更低,幾乎被遠處的大超市所吞沒。她站直了看,手裡帶著吉他,看著斜陽和五線譜,和那片被染紅一角的天空。


某種情緒在心中發芽,她無法解釋自己的視線為何偏偏被這一天的斜陽所打動。手機中那個未曾聯絡的名字被翻了出來,女孩打開語音模式,將自己幼稚而拙劣的彈唱錄了下來、發送給了對方。那是姐姐過去賦予自己的詞,她將留存心中的話語以音符串了起來、將心緒也串了起來。


…或許先以文字寒暄幾句會比較好?女孩剛發送出去、很快就後悔了,她根本不知道姐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未知使她又羞又怕,同時又藏了一絲期待。


她想,相對成熟的姐姐或許能輕易想象出自己此刻的心情、願意做出回應以緩解妹妹的羞恥心吧,她也只好如此想著。可惜數分鐘的等待逐漸破滅了這般幻想,——即便只是幾分鐘,它對內心的折磨也是巨大的。女孩慪氣撇撇嘴,很快不願再想這件事了,她哭喪著臉,帶著東西爬下屋頂回了屋內。


父母不清楚女孩直至晚飯時間都躲藏到哪兒去了,也不明白這孩子的低氣壓是為何而來,只將它當作容易解釋的叛逆期,因此也沒有在飯桌上刻意指出女孩的不是。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小初又看了一眼飯桌底下的手機,仍然沒有音訊。「小初,多吃菜呀」母親委婉提醒她不要過度專注於手機,女孩便收起來了。「下週連休有什麼打算嗎?」母親隨意問道,雖然她多半不會感興趣。


「還沒想好」應該又是待在家無所事事吧,小初沒有別的心思。「爸爸媽媽你們呢?這次去哪裡玩?」


「你媽說想去泡個溫泉」父親開口,他瞧了一眼,又說「…小初你一起來也行」


「不用了,不想當電燈泡」女孩清楚自己的定位。父親聽了微微皺眉,顯然不願接受這般輕巧的揶揄,在他看來兒女可不能如此戲弄父母。不過母親倒不介意,樂呵呵地打趣了父親的表情。


手機傳來了震動,突然的動靜嚇到了女孩,她忘了前一刻母親的提醒、馬上點亮了手機。「小初——」母親以低了八度的聲音提醒她,但並無作用。


是姐姐。對方傳來了一張圖片,女孩點進聊天界面查看,看到的卻是姐姐本人在床上睡覺的圖像。從角度看來似乎是朋友惡作劇那種偷拍,可畫面中姐姐的表情卻似乎有些難受,那泛紅涔汗的臉似乎是發燒的模樣。


對方很快又傳來一條訊息,『你就是小初嗎?你姐姐生病了』


心中的猜想獲得了應證,她更加不安了。『我是音野 初。姐姐她很嚴重嗎?』


『嚴重倒算不上。只是加上過勞、現在身體很虛。』對方回復的速度很快,又接了一條,『雖然協子不喜歡被家裡人知道,但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一聲。』


姐姐她向來喜歡硬扛——說“喜歡”也太荒謬了,姐姐不可能喜歡如此,她只是出於自尊心而堅持罷了。小初不知該如何回復,她想一股腦問清楚姐姐這兩年到底是怎麼度過的,但無從開口。或許是沉默的時間比較長,對方又發來訊息,『你的錄音我會之後給她聽的,你不用太擔心。』


她說不清自己被這句話的什麼字眼觸發了,等她向父母開口完畢,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多麼奇怪的話。「媽媽,我想去東京…看姐姐。」










生病從來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只是經歷多了,自然也就習以為常。


協子半睡半醒間想努力睜開眼,一片混沌的大腦思索著自己隨身帶著的筆被放到哪去了,她想將生病時的痛苦記錄下來,剛才她抓住了一絲靈感、預感能成為下一首歌的好材料。可惜的是意志暫時未能戰勝病魔,她以為記錄下了的筆記其實只是腦海編織的幻覺。


意識被夢境所欺騙,不消一會兒,她又陷入了沉睡。


她想起了以前、自己還在那個家裡時,每到換季時節就感冒發燒,心想或許是老家的氣候不適合自己。每當那時,最先發現自己異樣的總是妹妹,更年幼的她想不出如何替自己分擔痛苦,只會圍在床邊乾著急,最後由母親將她拉開。成熟的大人對自己表達關心的形式便是床頭的藥,偶爾還有額頭上的濕毛巾。


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笨拙的小妹妹想給自己換濕毛巾,卻莫名其妙把水打濕到自己身上的事。本來就被父母禁止進入房間,妹妹被大人一呵責、眼角便滾落幾顆淚珠、哭著向自己道歉。或許實在是印象深刻吧,腦海深處便將自己的生病和妹妹的哭泣聲關聯到了一起。即便如今,關於妹妹的記憶仍會藉著生病的契機躍入腦中、擅自播放出來,內容是那麼的鮮明,就像是昨日發生的事那般。


但實際上,自己早就從那個家逃跑了,且一逃就是兩年。


她想逃離的不是父母——可能不是吧——而是更加模糊的東西。


每次在外頭練習音樂直至筋疲力盡、回到家見到那人時,心臟像是被狠狠捏住一般。「姐姐你回來啦」「嗯」「媽媽給你留了飯菜,我去幫你熱一下吧」「嗯,謝了」


協子始終避開了眼神交流,背對著她換下鞋子,一邊在心裡努力整理今天喜歡的音符。赤腳的步伐聲靠近背後,接著背上的負重輕了不少,轉頭看去,只見妹妹好奇又小心地捧著自己的樂器,一副想開口央求自己什麼的表情,直率的眸子早已將小孩的心思暴露無遺。「…你拿去玩吧」


聽罷,妹妹的眼睛綻出五彩的星星,滿溢的笑容染得水嫩的臉頰微紅,「謝謝!」她一時忘了懷抱里的樂器,連著還沒換好鞋的自己一把抱住,「最喜歡姐姐!」


「…不用謝」協子停下動作,隨後輕摸了身後人的小腦袋。


『她要是死了就好了』


心中有過這種恐怖的想法。即便只有一瞬,協子也敏銳捕捉到了。


如果對方正熟睡於自己身邊而有了這個想法,如果她們正一起洗澡而有了這個想法,如果……每每思及此,背脊頓時毛骨悚然,而毫不知情的小孩仍率直地向自己表達喜歡。「小初,」喉頭發出這幾個音節時總會不自覺放柔,被呼喚的人很快便回應自己,以那張毫不知情的純潔臉龐。「…今天要一起玩吉他嗎」剎那屏息後,最終將漣漪歸為平靜。


小初對吉他產生興趣是她六歲生日那年。那天自己被父母逼著展示才藝,這才第一次在家裡彈了吉他,只是一首簡單的生日歌,卻足以令妹妹開心得手舞足蹈,過於熱情的掌聲反而鬧得自己不好意思,協子很久之後也沒有在家裡碰過樂器。不同於自己,妹妹對於學習音樂毫無抗拒,父母後來也時不時揶揄起他倆當年為了逼自己學琴和吉他費了多大工夫,每次搬出陳年往事,小初都會聽得拍掌大笑,而自己,則會因為瞪了父親一眼而被大人說教。


「都叫做“協子”了,你怎麼還是學不會協調氛圍吶?一點都不合群」他們有時會抱怨,可能不指望有回應,抱怨的聲音總是輕而低沉,「還是“初”好。」


音の初め。


第一個音符是最重要的,她知道。


協子終於醒來時,恍惚覺得自己睡了有一個世紀之久。身上的濕汗叫人不適,視野難以聚焦、只辨認出旋轉的天花板,她轉頭觀察四周,隨即發現了坐在旁邊的照料員。她想問現在幾點了,可一開口,喉間只擠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響,協子又立刻閉上了還沒調好音的嘴。


「你可算醒了。」友人很快注意到自己的動靜,只是這聲慰問聽起來更多是抱怨自己耗費了對方時間。不等自己有所回應,對方又擅自拿著自己的手機粗暴貼到頭上,這並沒有降溫功效,而且掛在手機上的掛飾打到協子臉上又癢又疼,「你知道誰來找你了嗎?」


能有誰。協子看不清幾乎貼到視網膜上的手機屏幕,也沒心思理會,只以為會是工作上的什麼人來催自己的訊息。「志田你拿開點…」她沒好氣地吐聲,隨後接過了自己的手機。


界面中是比較簡短的對話,看到對話的另一人時,她一時間以為這部分也是夢的延續。是小初,她的妹妹。在自己昏睡的這段時間,志田擅自拿自己的賬號和妹妹聊天了,協子很想先教訓眼前人一頓,可眼睛卻離不開聊天界面。


要是沒有生病就好了,自己竟然錯過了妹妹的主動聯繫。幼稚的懊惱湧入腦中,向來脾氣不好的協子心情變得更差了,甚是不悅地朝志田嘖嘴,「誰准你碰我手機了。」


志田倒也沒有喊冤道好人沒好報,她從容的臉色正得意著抓住了這位病號的把柄,嘴角的上揚看得協子甚是厭惡。「你的小初說下星期要來看你,我就替你把住址發給她了」


「!!、」


「就她一個人來」志田很快補充道,她隱約知道協子與父母的隔閡,「害人家小妹妹擔心本來就是你的不是吧,自己的錯可要自己負責」平日嚴苛強勢的音樂製作人此刻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志田內心很是得意,真想把這人吃癟的樣子拍下來發到她們自己的群上。


「她、……什麼時候來」協子低聲問道,手心的被子緊了緊。


「後天」說著,志田將自己手機與小女孩的後續聊天記錄拿給對方看了一眼,「反正新曲發售的事告一段落了,你就偶爾放下工作吧」


「還敢和我提工作…」哪壺不開提哪壺,協子本來就對樂隊的表現不滿意,甚至前些天還吵了一架。認識音野協子的人都知道,她總是不自覺以氣憤的情緒掩蓋別的情感,如此性格的人無論與誰都有過爭執。——即使是樂隊內公認好脾氣的長濱neru,也曾因她氣急敗壞。


在這件事情上,志田絕不會偏袒眼前這人,「你還欠我們一聲道歉呢。」她收起了玩笑的語氣,以近乎警告的口吻說道。志田尊重協子作為製作人的想法,但也決不會因此原諒這人對樂隊造成的惡劣影響。


「…我可從沒覺得我說錯了什麼」協子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便不快地吁氣攆走了對方。


樂隊的事…一想起來,協子便頭腦發昏,她不可能放任這幫人繼續下去,她有自己的做法。——只不過眼前又多了妹妹的事。待志田走後,她又盯著手機屏幕看了許久。


現在自己和樂隊發生了不少事,她不希望小初在這個節骨眼來,不想再看到妹妹擔心的神情,而且…自己再見到小初的話,還會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情感衝動嗎?協子自問。沉睡時不停回放的映像暫且告一段落,心中只剩一片沉寂,在志田離開後更是安靜肅殺。協子拿起床頭的耳機插入手機,點下了妹妹發給自己的語音訊息。


…小初的聲音,還有老家熟悉的背景聲,那是她以為再也聽不到的。耳機那頭的小女孩哼著零星的歌詞,聲音青澀而不乏力量、笨拙地傳達著感情。那是自己以前耍帥時說過的話語,也是她第一張單曲的歌詞原型。


「…」協子點開輸入框,猶豫了許久後緩緩打出了幾個字。『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過來』拇指懸停在發送鍵上,卻無法乾脆按下。









大家都是同個高中、同一屆、同樣喜歡音樂,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總之後來便幾乎默認把群聊名字改成了『98組』。


志田和長濱是青梅竹馬,平時喜歡和“校草”理佐聊天,情緒高漲時,三人會一起捉弄織田、起哄讓她和小池表演相聲,最後鬧得本來想認真練習聲樂的今泉笑得前仰後合、連眼淚都擠出來。如此嬉笑打鬧的光景便是她們的高中日常。高中畢業後,有的繼續讀大學、有的打起了工,但總會約好時間一起玩玩音樂、向小酒吧藉個地方演奏彈唱。——這些都是在遇見協子之前的事了,…大家當時分明還很融洽。


對於音野協子,志田不否認對她抱有感激,多得那人當時將98組從小破酒館裡挖掘出來、自己如今才能在繼續音樂夢想的同時獲得收入。但…她們現在演奏的音樂,到底是什麼?到底是誰的音樂?不止自己,樂隊其他人也逐漸對協子產生了懷疑:或許那人僅僅把98組看做她的工具罷了——自我滿足的工具。


「啊,愛佳你回來啦~…你去過協子那裡了?」見到志田回到工作室,大家看了她一眼問好,沒有停下自己手中的練習,長濱知道沒人喜歡主動提起那傢伙的名字,便替她們問了。志田沒有隱藏,點了點頭。今泉突然停下了發聲練習,志田還以為她想說什麼,而對方只是表情淡漠地吸了口氣、僅僅調整了氣息,臉上是藏不住的低氣壓,看來今泉仍在介懷。


果然音野協子的事在樂隊裡暫時還是敏感詞,長濱也一瞬間擺出“搞砸了”的懊悔表情。理佐則相對比較寬容,她敲了敲鼓面,若無其事地將大家的注意力移回到今天排練的曲子上。「愛佳你也快點回來排練吧,這曲子就你的吉他伴奏最爛。」這人末了還不忘損一句。


——其實現在的排練毫無意義、分明是自欺欺人,所做的一切僅僅為了一時的心安。在自己抿嘴時,長濱的手指輕輕勾住志田身後的手,在大家看不到的死角拉回了她的思緒,志田這才換回了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回到位置上一起練習。


理佐的鼓點一如既往地有力而精準,織田的電子琴幾乎沒有多餘的音符,自己、小池和長濱的契合度也越來越高,而本就是音樂特長生的今泉更加無可挑剔。——每次排練後,大家的感想都是如此。日復一日只練習著自己本身就擅長的領域、信奉著“努力就有回報”、而對真正的缺陷視而不見,對於一針見血指出來的人、卻反過來譴責對方過於嚴苛,一句「你又知道些什麼?」便能封住說真話的嘴……


「志田?」小池最先註意到志田練習途中停下的動作,只見她卸下身上的吉他、一副到了下班時間所以要離開了的下班姿態,「喂喂志田,你怎麼了?」小池只好開玩笑的腔調問道。


「嗯…」志田抓了抓頭髮,喉間傳出懶散的聲音,「…感覺今天膩了,我還是先回去吧」說完,便不管別人離開了房間。長濱面露著急,似乎想追上對方,動作卻停滯了下來,結果是理佐看長濱沒有動作後才歎了口氣追了出去。


志田雖然看上去對什麼都三分鐘熱度的模樣,但大家誰都清楚她對於音樂是認真的,也更清楚…樂隊發生了太多變化。


今泉最討厭的便是唱歌時被強行打斷的情況,她控制不住眉間的緊皺撅起了嘴,「吉他手有兩人真方便吶,她以為走了自己一人也沒關係嗎?」


長濱聽得出這其實是今泉彆扭的擔心之詞,但沒有接話。織田見狀只好苦笑兩聲,「哎,誰知道她剛才在那裡又受了什麼氣。而且反正她剛才沒有來、我們不也是能順利排練嘛。」


「就是就是!」小池也想緩和氣氛,「少了愛佳的狂野伴奏,也能更好享受佑唯醬的歌聲了~」軟萌的聲線拖長了音,「這可是稀有錄音哦!」


今泉本來因小池的聲音軟化了態度,可又偏偏對“稀有”一詞有了反應、想起了本不該被提及的事。長濱意識到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畢竟佑唯醬今天狀態超好的,愛佳沒能聽到是她活該」


「嗯,謝謝」今泉雖笨,但也聽出了長濱的安慰,為了不被擔心也只好笑笑敷衍過這個話題了。


“稀有”。小池的口誤提醒了今泉、自己被製作人換下主唱資格的事。下一張單曲,雖然主唱還未決定、但絕不能是今泉佑唯,音野協子前不久宣佈道。問了她為什麼,那人竟回答道『說了你也不懂』,一如既往獨斷專行的態度終於惹怒了今泉,自那之後便再也沒有和她說過話。


然而…明明自己不是主唱,大家卻還按照原來的站位排練、默契地將位置留給了自己。這樣真的可以嗎?今泉知道,其實98組氛圍變化的導火索…都在於自己。「那個…」今泉沉默許久後開口,「…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


「而、而且感覺我今天喉嚨已經有點不舒服了」見沉重的氛圍,她只好又添了一句藉口。


「誒誒,那還是好好休息才是」輕易相信了說辭的小池表示擔憂,「萬一像去年那樣突然發高燒就不好了——大家覺得怎麼樣?」她回頭問其他兩人。


長濱嗯嗯地點了點頭,織田也表示讚同,「畢竟是我們98組珍貴的好嗓子呀,可千萬不能有閃失呢」一貫組內老父親的口吻,甚至多了一點誇張的表演逗笑了今泉和小池,大家達成一致後便手機聯繫了理佐、決定提前解散了。



看到了群聊上練習中止的通知,理佐回復收到後便在休息區角落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人份的飲料。志田不難追上,只不過出聲喊一下名字就願意停下來了,理佐便乾脆跟著這野貓一起偷懶。「碳酸還是沒碳酸的?」她買完東西回到志田身邊,惡作劇地將兩瓶碳酸飲料遞到對方面前。


「這不都是碳酸的嗎……」志田沒好氣道,姑且還是拿了一瓶。理佐坐到旁邊,她看好友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似乎沒什麼需要自己操心的,便也擰開瓶蓋喝了口飲料。


鼓手要擰開蓋子還算輕鬆,但換做吉他手就不一定了,理佐很快注意到志田的指尖有所異樣,「…我幫你吧」


「不用」


不等對方同意,理佐已經擅自搶過了對方手裡的飲料,輕易打開了瓶蓋,志田見此並沒有高興感謝的意思,反而變成被看扁而生悶氣的小孩。「好啦,還給你」要怪也是怪這傢伙私下過度練習,理佐腹誹道。可供閒聊的話題屈指可數,談工作又過於嚴肅,理佐頗是為難地琢磨下一個話題。「…音野她怎麼樣了?」沉默一陣後,她試探著問。


「剛才醒了」志田的視線投到遠處,像是自言自語,「她多半是不記得前幾天是在醫院裡過的吧」


「自作自受」理佐嘴上罵道,其實也是自我安慰。「結果她病倒了,反倒是我們不得不照看她」更別說今泉和長濱是不可能去見那人的,至少目前而言。


提到這個,志田倒是笑了笑,「關於這件事,我找到援手了」她故作玄虛道,「理佐你也聽過那傢伙有個妹妹吧」


她當然知道。大家年初聚餐時,不勝酒力而喝了個爛醉的協子曾像隻貓一樣不斷叫著“小初”、“小初”的,一問便知道了是她妹妹的名字。但…「不會吧」理佐遲疑了一下。


「人家說後天過來」作為證據,志田還把手機的聊天記錄拿了出來。


那個傢伙的妹妹…理佐難以想象出會是什麼樣的孩子。「不過…等到時妹妹過來了,看到我們這麼險惡的關係,人家會很擔心的吧」或者說光是氛圍就足以嚇哭小孩子也說不定,她不清楚初中女生的承受能力大概是多強。


「那你和今泉她們說一聲不就得了唄,她又不是真的恨協子」


志田說得有理,今泉與協子的隔閡絕不是三兩句話便能消解的,只是在別人面前給些面子的話倒不會有什麼問題,「嗯,那我姑且提醒她吧」理佐只好先應承下來,「——那neru那邊就交給你了」


還以為對方會痛快答應,誰知志田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表情,「你順便和她也說一聲不就好了?」這兩人吵架了嗎?理佐下一刻否定了這猜想,她深知長濱是個成熟懂事的人,即便是志田無理取鬧、長濱也不可能會和她鬧情緒。正想著,恰好對上了志田的眼,對方的眸子似乎一瞬間便懂了自己心中所想,理佐有種說不上的心虛。「算了,那就我說吧,都一樣」這貓一樣隨心所欲的人又輕易答應了。


「呃、嗯。」反倒是理佐有些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有時候,志田的目光會盯得自己不自在。理佐一貫自認為行事坦蕩,但唯獨在對上志田的視線時會沒了底氣,興許因為眼前這人遠比自己坦蕩太多了、自己相形見絀而產生了某種排斥吧。這當然不是不喜歡志田的意思,莫不如說98組中玩得最好的就數她們兩人,私底下相約遊玩次數最多的也是她們。


只是以前、因為自己一時狂妄的失言,她們有過一陣隔閡期,在那之後理佐便對志田的眼神更加在意了。大概就是從那之後,她隱約覺得志田接觸自己的方式生分了一些,也很少會排練時嬉笑打鬧了。有次理佐假裝無意提起這件事,結果本人只是指尖蹭了蹭鼻頭,『老了,沒法像高中那時候瘋了而已』她在自己面前輕巧地撒了謊。


理佐不怪志田的生分,說到底都源於自己的錯。高三那時候,她與織田玩得更好一些,為了表達對這位照顧人的朋友的喜愛,便輕易說出了『我對志田是like,但是對dani是love哦』她本以為這有趣的表白或許能讓織田千年難得臉紅一下,可轉頭看向自己的好朋友那邊時,卻發現那人的眼角掛了顆水珠。——志田很快用笑聲掩飾過去了、解釋道她笑到飆淚,反而奪走了理佐道歉的時機。


那時的隔閡延續至今,或許已經無法回到過去那般親密無間了。


「哦!理佐你看群上!織田奈那說她今天請客!」志田突然提醒,笑嘻嘻的模樣十足有少年感,全然不見剛才神色的異樣,「她們就在樓下等著,我們也快下去吧!」理佐回以一笑,順帶提醒對方別忘了落在工作室的包,志田迫不及待地跑在自己前面,又看自己沒有走快的打算,乾脆回來勾住肩頭催促自己,隨意的舉止實在像個幼稚男孩「快點快點,萬一織田奈那反悔就不好了!」


「是是是……」理佐苦笑。她大概明白,這一切不過是志田讓自己心安才做的舉動。








今天志田有打工、今泉有面試、織田大學那邊也有課,樂隊便沒有安排排練。但理佐一人閒在宿舍房間無事可做,狹窄的單間里能為自己提供消遣的東西不多,她窩在被窩裡打了兩三小時遊戲後,下午便自己去了工作室。


想來今天工作室不會有人,理佐就省去了打扮的工夫、隨便穿著一身皺巴巴的白灰T恤和棕色闊腿褲便擠上了電車,要說唯一能提升形象的東西,恐怕只有掛在耳中的耳機。想來自己算是對他人眼光比較遲鈍的性格,但她也不以為意,只要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理佐對於自己的要求低到近乎放縱。


下車出站後徒步五分鐘便到了工作室。打開門,本以為無人打擾的空間竟早已有了先客,理佐不禁愣在了門口。「就你一人?」反而是對方先發問了。眼前的不是別的成員,而是昨天才清醒過來的協子,她正好站在架子鼓邊上,指節輕觸鼓面,似乎沒什麼特別意思。


「你…休息夠了嗎」理佐看著對方仍蒼白的臉色,雖然對方身體的虛弱一眼能辨,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卻不見削弱。她來這裡做什麼?理佐擔心的同時多了分警惕。協子沒有回答,冷淡的表情已經替本人解釋道她拒絕回應這種沒有意義的客套話。只見她離開了架子鼓,轉而走到織田位置上的電子琴處隨意坐下,一舉一動間隱約暴露了她的平衡感覺還未恢復,但理佐沒有再問,而是假裝不在意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協子身上總留著淡淡的甜香——長濱曾告訴自己過那是鳶尾花的味道,理佐坐在剛在對方待過的地方也能嗅到些許,氣味分子紛擾著她的思緒,叫人難以不在意協子的存在,但好在可以專注於眼前的練習,只要帶上耳機、隨著節奏敲打樂器,便能漸漸忽視那人。


「架子鼓…」協子突然開口,聲音低弱卻嚇了理佐一跳,好似已經看穿自己的心思而偏偏要打擾自己那般“恰到好處”的時機,「你知道架子鼓和這裡其他樂器的區別嗎」她突然問道。理佐不明白這是什麼啞謎,她看著協子兩指按下琴鍵、相鄰兩鍵隨即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音。


「…架子鼓沒有音階」理佐回答。


協子罕見笑了笑,看來自己答對了。「沒有音階,所以不會有這種聲音」她意指剛才的不協和音。似乎是覺得啞謎完成了它的開場白使命,協子的眼神發生了變化,理佐接到對方正視的目光時不自覺吞嚥了一下。「下張單曲的主唱,你要試試嗎」


緊握的手指節發白,理佐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慍怒,「不要開這種玩笑。」主唱的位置分明關乎今泉的尊嚴,卻被眼前這傢伙當做玩笑的資本輕易掛在口邊,理佐覺得自己或許真的看錯了對方。


「你生氣是因為自己沒自信?」對方挑眉反問。


「明明佑唯才是音樂特長生,哪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你們都這麼說…」協子沉下眼瞼,歎了口氣,「我知道,她很優秀。」


「那你還、」


「但這次不行!」她強硬打斷了理佐,聲音透出了她喉嚨的嘶啞,協子便又沉下了音調,「…唯獨這次,不行。」


協子在挑選什麼,理佐感受到了。「你至始至終都只把大家當做達成某種願望的道具…」包括你自己。


「可能是吧。」協子沒有反駁。電子琴再次傳來不和諧的琴聲,「剛才說的主唱的事,是逗你的」她又緩緩開口,「憑你還不行。」


「…為什麼」理佐濾去心中情緒的雜音,冷靜反問。她無視了對方高高在上的態度,也不帶挑釁的語氣,只想知道眼前這人的真正想法是什麼。


「你…根本就沒有“和諧”和“不和諧”的意識,和你的架子鼓一模一樣。」她又打起了啞謎,甚至帶了一絲嘲笑的意味,理佐正想出聲,只見那人眼神突變。她要說出答案了,理佐預感道,嚴肅的氣氛使得她不禁屏住呼吸、像等待圣喻的教徒一般、視線集中到對方微張的唇上。「理佐你、」協子剛張口,工作室的門卻被第三人推開了,恰好打斷了理佐的注意力。她驚訝之餘看向來人,對方竟是長濱,心跳隨即漏了一拍。


為什麼?在開口問之前,長濱反而含怒看著自己,又瞪著協子,「為什麼理佐在這裡?」聲量不大、卻帶著攻擊性的口吻,理佐一時聽不出這句話到底是對著哪邊問的,只知道長濱此時的情緒實在反常。理佐腦中很快將長濱的突然到來和協子的出現聯繫到了一起,這猜測又帶來更多令人動搖的困惑。


即便只是想象,理佐也不願把長濱和協子放在一起考慮,她只怕自己會更恨協子。


協子毫無意外的神色表明了她是知情人,「她自己來的。我還以為是你叫的」她不客氣地簡短回答了長濱。


一番話,還有長濱的反應進一步應證了自己心中的假設,理佐感受到這裡的氣氛不歡迎自己,「你們…原來約好了嗎」嘴巴勉強擠出沒有內容的話語,心中期待著長濱向自己解釋這件事。


長濱對上了理佐的視線,方才露出凶光的眸子變成了無措,她張口欲言,卻又將話語咽了回去。打破沉默的反而是協子,「你不解釋嗎?明明是你最喜歡的樂隊成員」最喜歡的,她偏偏加了重音,長濱隨即怒視回去。「你不想說的話我可以替你說」協子偏偏無視了長濱的目光,甚至忘了身體虛弱這件事、提高了聲音,「我希望neru能當主唱。」還未痊愈的她不知從哪匯集了足以支配空間的能量、帶著莊嚴地吐出具有魔力的言語,像宣佈十誡的摩西重聲宣告著,「只有看得最清楚的那人才有資格唱我的歌。」瞬間的電流竄過全身,理佐竟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


被道破了真相,長濱吸了口氣,似乎在努力平復情緒,「…行啊,我當不就好了」她發出了咬牙似的悶聲,「把你那種只會挑釁的不幸之歌唱出來不就好了?一定如你所願!」理佐被長濱未曾展現過得惡狠語氣嚇怔住了,她看著對方那下垂眼角泛紅,揪心得想開口安慰,又意識到自己無知的立場插不上嘴。


直至此刻,理佐終於後知後覺道、自己原來對發生在自己周圍的事一無所知。


她對長濱的煩惱毫無察覺。


『你根本就沒有“和諧”和“不和諧”的意識,和你的架子鼓一模一樣。』


協子說的就是這點。


理佐的精神還未從打擊中恢復,長濱便打斷了她的思緒,「理佐,不用管她,我們回去吧」說罷便焦急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催促離開。


「neru」再愚鈍的也能看出她在隱瞞什麼,理佐發誓自己是第一次用重口氣打斷長濱的話語,「發生什麼事了?」長濱愣愣望著自己,又流露出無措的神情,還有因自己對抗舉動的動搖。

——即便如此,這人的唇仍痛苦地緊抿著,本就沒有血色的唇因此顯得她表情更加難看,理佐開始後悔了。自己沒有被信任,長濱寧願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嚥、也不願意將心事訴說予自己。「…對不起」理佐輕輕掙脫了長濱的手,努力抑制著急切想逃離的衝動緩緩離開了房間。








織田正在上下午第一節課,正是昏昏欲睡時。台上的老教授比較通情達理,沒有點名那些打瞌睡的同學,只是盡量把這節課的知識板書下來、還提醒道可以拍照記一下。織田還未加入打瞌睡大軍,這是有原因的:手機從剛才就震個不停,全是98組的群聊訊息。


據說今泉舞台劇的視鏡失敗了——對方早已內定了人選,僅僅為了宣傳推廣才假惺惺舉行了演員選拔。織田暗自歎氣,其實自己早就隱約察覺了,也間接提示過今泉,可惜對方當時沒有聽進去。小池在群上努力安慰失意的今泉,長濱還把以前自己和小池講漫才的視頻發出來逗對方開心,織田不覺得自己的口才比得上這兩人,就暫時不吱聲了。……話說“織田系列”的表情包也太多了吧,肖像權受害當事者小聲申訴道。


也不知是誰提出的“女生心情不好時需要逛街”這種莫名言論,群內活躍的三人很快擅自安排了織田下課後的行程,只有長濱在群上跟著起哄之後又私下給自己發了句帶了可愛顏文字的『對不起,又要让dani抽時間了』。


『沒事,大家能開開心心就好,我也很期待』織田猶豫了一會兒挑選哪個顏文字,最後放棄了。


下了課,織田便搭上電車前往竹下通,今泉和小池已經在附近咖啡店里等著了。那兩人剛好說起什麼最近熱門的話題、聊得不亦樂乎,直到織田走到跟前了才發現自己。「你們到的挺早呀」織田寒暄道,她下一秒看到這兩人腳邊的幾個購物袋,很快便理解了。


「對不起~其實只是想找個藉口一起放鬆」今泉雙手合十道歉。她說視鏡被淘汰是真的,不過既然是對方早就內定人選,那自己也沒必要那麼傷心了。


織田聽後也安心了,這麼樂觀的腦迴路確實很有今泉的風格。既然行動暴露了,兩人便光明正大地把逛街買的東西亮出來炫耀,小池買的衣服比較多,盡是可愛風格的碎花或者透明花邊,不用想也知道很合適;而今泉則是首飾偏多一些,都是鮮艷活潑的顏色,設計上也很有前衛感。「真好…」織田看得入迷,覺得自己誤打誤撞進了展廳了、對著過於不同的世界嘴裡只能蹦出幾個俗套的詞彙。「…說起來neru呢?她不是也說要來嗎」


「她說還沒出門呢,要等一會兒」小池解釋道。大家都清楚以長濱的性格收拾打扮到出門為止要花多少時間,織田便拍了兩人喝了一半的飲料發到群上、提醒長濱快些,順便讓整天沒吱聲的理佐和打工中的志田羨慕眼饞一下。「說起來你們聯繫過理佐了嗎?」織田不知道理佐有沒有明確說來不來。另外兩人搖搖頭,小池說她打過電話了、但對方沒接,到現在連信息也沒有,真不像理佐的行事風格。


織田想了想,猜測那人可能正在家玩著太鼓達人玩得正入迷,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那你們接下來決定怎麼逛?」她問道,瞟了眼被可憐地放回地上的戰利品,若要繼續逛街的話未免太累贅。這一問,兩人果然犯難了,平時可以充當苦力為她們拎包的渣酷組合都缺席,只拜託織田老母親的話未免於心不忍。


「…總之再坐會兒吧」今泉苦笑道。


「志田怎麼樣了」明知道志田今天有打工,也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嘴,話題便逐漸轉移到志田身上。志田和長濱讀的是短大,不過那傢伙因為出勤日數不夠而留了級,現在比那青梅竹馬還矮了一輩,大家也笑話著讓志田管長濱叫聲“學姐”聽聽,結果差點被對方用摔跤技掐死。「話說你們知道她做的是什麼兼職嗎?」今泉好奇道。大家都知道志田打工很多、因此休息日較少能見到對方,不過至於打工內容是什麼就沒人清楚了。


織田知道那人換了幾次兼職,其中一次是晚上酒館的,但後來聽說早上起不來、沒法上課,就辭掉了。把這段話告訴兩人,她們也不過“誒…”地呼一聲,沒有太多感想。「可能人家最近缺錢吧」今泉隨意猜測道。


「說起來我上次還看到她和neru兩人在逛吉他呢」小池補充道,「週末還一起去樂器店,真心搞不懂…」


「她倆感情真好~」今泉帶則著女高中生常有的做作聲調羨慕道,酸味十足,或許多少有高中時唯獨自己不同班的原因在裡面,織田沒有做聲。小池聽罷,反而噘著嘴問今泉她們兩人的感情難道就比不上那兩人嗎,今泉這才意識到小池較勁了、連忙說回幾句好話。


怎麼可能比得上呢,織田心中諷刺道。正聊著,剛才話題當事人之一姍姍來遲,織田最先看到了店門外的長濱,主動朝外面揮揮手。長濱找到位置便很快坐下來了,一邊嘟嘴抱怨群上的催促太頻繁了、反而拖累她收拾打扮。織田沒有聽她的開場白,反而注意到了對方眼睛的異樣。「…neru你眼睛怎麼了?」從眼眶到眼角泛著微紅,就像是…哭過的痕跡。


「啊你別盯著看啦!」長濱不好意思地擋了一下,「剛才走在路上不知怎麼就眼裡進了東西了,真是倒霉」聽了抱怨,小池和今泉聽罷不厚道地取笑著“neru醬真是一如既往地運氣不好吶”,倒也不忘提供小鏡子讓對方去洗手間補妝遮掩一下。


「那…我們接下來還坐在這裡嗎?」這兩人笑過之後又回到了正題。織田翻了個白眼,已經不想說話了。「不過neru才剛來,至少讓她在這裡喝杯飲料休息一下也好吧」


「你的意思是,等休息的差不多就繼續逛?」小池委婉提醒了今泉她們已經買下來的東西。


放投幣儲物櫃不就好了嗎,織田沒有說出口,因為她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消遣逛街的心思,腦海里困擾著自己的盡是長濱剛才的異樣,——她身上留著理應那人才會有的鳶尾花的氣味。


長濱肯定見過那人了,那個害得98組不團結的元兇,而且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瞞著大家。織田不認為直接詢問對方事情原委就能得到答案,也不願暴露自己的疑慮——長濱是個恐怖的演員,織田心裡深處提防著她,恐怕對方也是同樣。









志田的打工從下午開始,不過她早上七八點就已經醒了。昨晚因為織田老母親請客吃飯,自己便胡吃海塞了一頓,結果半夜鬧得肚子疼,多虧於此,自己不止昨晚沒睡好、現在也被肚子的“餘震”折磨醒了。


或許是起床的動靜太大,剛才為止睡在自己身旁的人發出了不滿的呢喃聲,隨後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原來長濱陪了自己一晚嗎,志田這才反應過來。「…嗯?又鬧肚子了?」長濱本就軟膩的聲音加上剛睡醒的懶散腔調,聽得叫人感覺曖昧。


「已經好多了」志田澄清道。她看到倒在床邊櫃上的藥瓶,多虧它們,自己才能好一些,長濱留意到視線後便將藥遞給了自己,「…昨晚麻煩你了」志田乾嚥下藥丸後不忘向對方謝道。


「呵呵,也就給你送了杯水」知道沒有大礙了,長濱便轉身調整了一下睡姿,打算睡回籠覺了。志田看著對方舒服安逸的模樣心生羨慕,要是沒有鬧肚子的話、自己也想繼續睡一覺,不過她看了一眼手機的幾條未讀訊息後,決定還是下床做點別的事。


她最近多了個小網友——協子的妹妹。想來那個冷血傢伙不會主動和小初聊天,志田一開始出於擔心、便主動和小初聊了起來、告訴對方東京這裡的概況。小女孩明天就要過來了,但她不熟悉要從哪個車站出口出來、怎麼導航,志田便替對方規劃好路徑後做成截圖發給對方。…果然那個協子什麼也沒有打點好。


「怎麼皺著眉頭?」身後傳來長濱的慰問,志田於是把小女孩的事老實說了。或許本身就沒必要掖著藏著,長濱建議道把消息發到群上比較好。「佑唯也沒有小心眼到連協子的妹妹也討厭」


「你說的也是。」志田點頭讚同,但沒有照做。手機的新訊息打斷了她,回過神來、志田已經與小女孩聊了一百多條訊息。小初不像她姐姐,既健談又不愛強勢,還惹人喜歡,剛才又說很喜歡98組的作品、作為一名粉絲也很期待和大家見面,這種誇讚自己千百年才難得聽到一次,志田心中大爽。——然而下一刻的話題變為協子時,剛才的愉快心情就消散無蹤了。還是別在群上說吧,想必到時的話題氛圍也會變微妙。


床上的長濱磨蹭了一會兒,最後打消了回籠覺的想法,兩人一前一後洗漱打理完、便繼續躺坐回床上各自玩手機。 「…說起來,你下午是要出門來著」志田漫不經心地問,長濱抿了抿嘴,輕輕點頭。協子和長濱不和的事大家都知道,但爭執的內容,長濱只對自己說過。「…順便拿點藥給她吧」志田提議道,「總不能讓她在小初來之前就死了」


「好吧」長濱沒有表現過多排斥,只是有氣無力地答應了。對話結束後,房間內又回復安靜,長濱過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對了,愛佳你昨天突然跑出去了。」一提起,志田的嘴角便繃了一下,長濱沒有打住話題的意思,「別那麼做了,大家最近都有些敏感」


「……」志田沒有回應。在聊天界面回復了女孩最後一句寒暄後點滅屏幕,已完成通訊使命的手機被她暴力地扔到三米外遠的沙發上,發出不悅的悶響。長濱沒有再說下去,她懂得點到為止,志田也省去了言語敷衍的工作。


甚至可以向對方耍任性。



住在長濱的住處已經兩個月了,青梅竹馬從沒有催促過自己快點重新租房子,志田便漸漸懶了下來。其他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兩人在眾人面前也有意保持距離;當小池或理佐突然提議想去自己家玩時,長濱也會幫自己將話題引導至別的方向。


她當然會替自己掩護。誰願意被共同朋友圈知道她們成了床伴呢?


本身不寬闊的單人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與床笫間高昂的喘息形成伴奏,無措中碰倒了剛才床櫃上的藥瓶、隨即嘎啦地摔到地上。愛與折磨只隔了一層薄紗,她們相互折磨了許久、在愈發緊密的觸碰中發洩慾望,高亢的情動迎來極限後又再次跌入沉默的谷底。她們喘息著,志田抬手抹去對方眼角的生理淚水,長濱閉上了眼睛。


她只見過兩次長濱哭泣,一次是初中時自己父母離異,竟是對方哭得比自己早,真不知離異的到底是誰的父母;還有一次便是在床上,第一次發生關係那次。


那晚是年初的聚餐,志田發誓她忘不了。當時協子很快被灌得爛醉、小池只喝一小杯也倒下了,織田為了她們兩人的安全,只好自己打出租車送她們回去,剩下四人則繼續喝酒玩鬧。


長濱坐在自己對面,與旁邊的理佐舉杯小酌,一面笑談著彼此的趣事。理佐把她的秘密小聲傾訴於長濱耳畔,那是自己也不被允許知曉的秘聞。志田看著對面二人,而理佐毫無察覺視線,她很快敗給酒精、乾脆倒到長濱肩頭。


志田敗給了妒火。


結賬離開時,她隨意編了個借口騙今泉送理佐回去,在無人察覺的暗處勾住了長濱的手指。長濱沒有甩開,最後將靠在她身上的理佐交付給了今泉。然後?然後自己奪走了她的吻。


長濱至始至終都沒有反抗,任由自己以粗暴、窒息的吻折磨她。志田無法克制自己的動作,她回想起方才理佐將頭埋到頸中的一幕,便埋頭啃咬長濱的肩頸。


理佐喜歡長濱,不會喜歡自己。志田將掩飾了數年的情感發洩到無辜的青梅竹馬上,而長濱緊咬著幾乎破裂的唇承受了這一切。生理淚水掛在眼角上,喚起志田遲來的罪惡感,她伸手抹去它,長濱則避開了她的手。自討沒趣的志田只好離開坐到床角一隅,暗自穿回衣物,長濱片刻後也緩慢支起身、背對自己不言語。半晌,她突然開始抽噎,以手捂面,全然擋不住決堤的淚水。


志田以為那淚水是因為自己的強要,她焦急地把紙巾遞給對方、一邊挖出腦海語料庫中所有惡毒的話咒罵自己,可長濱只是用力搖搖頭,將哭臉藏進了自己懷中。『對不起』反而是對方道歉道,一句撕心裂肺的話擊穿了志田的心臟。


長濱唯一一次向自己袒露了心聲:

太累了。要維持原樣太累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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